“圓夢新時代”主題征文丨三月陽春壓沙忙
黨的十八大以來,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。這十年,有繪不盡的壯麗畫卷,也有講不完的精彩故事。文化是民族的精神命脈,文藝是時代的號角。為充分展示黨和國家事業(yè)取得的歷史性成就、發(fā)生的歷史性變革,共同迎接黨的二十大勝利召開,人民網(wǎng)與中國作家協(xié)會聯(lián)合舉辦“圓夢新時代”主題征文活動,面向社會各界征集作品,用文學(xué)形式講述新時代故事。目前,活動已收到大量投稿,自今日起,本網(wǎng)將陸續(xù)刊發(fā)其中的優(yōu)秀作品。
我最早接觸到的治沙壓沙英雄,是長城鎮(zhèn)的王銀吉和他的父親王天昌,子承父志,父子二人壓沙萬畝,是二十多個春秋艱辛付出與日夜守護的結(jié)果。
王銀吉膚色黝黑,長年累月在沙漠里曬著,他皮都脫了好幾層了,黑一點算得了什么。王天昌長須髯髯,數(shù)十年守著沙漠,面頰的每一個皺紋里都藏著關(guān)于沙漠的故事。
那一年區(qū)文聯(lián)組織我們?nèi)ゲ稍L,看了他們家最早挖在沙梁下、挖到土里去的地窩子,有燒火做飯的廚房,有睡覺的屋子,還有貯藏糧食和工具的雜物間,簡陋得不行,面積也剛剛能夠容納了一家人生活。沒有電,就用煤油燈,煤煙燈的樣子還在,好多年過去了,地窩子的頂子陷下去,里面空寂了,油燈卻還在,添了油進去,還能夠點著,日夜便也能夠相以為繼,日子便能悠長了。
吃水的問題,只能依靠老天來解決,王天昌老人家的想法好,在挖地窩的同時,還挖了口水窖,分布在距離地窩不遠(yuǎn)處,在塑料布裹了四壁,雨水積滿了,不容易滲進沙子里土里;蛘,他能夠從遠(yuǎn)處的家里拉水來,存到這兒慢慢地用呢。
也是去年吧,我在寫一篇關(guān)于雨水積流池的稿子的時候,查閱相關(guān)資料,才知道這片大地上,年降水量不足200毫米,蒸發(fā)量卻達(dá)3000毫米(如前所述),想來,老人家的地窖收集不了多少雨水的,那些年,日子怎樣過,一定是不容易的。
地窩子不遠(yuǎn)處有雞塒,還有圈羊的場子,這是一個家該是這個樣子的,即便是在沙漠里,也不僅僅要有勞動,有人,還得有牲畜,羊剪了羊毛換錢,母雞生蛋,公雞打鳴,日子便能夠相以為繼。
住地窩,守著沙漠的春夏秋冬,治沙壓沙,一點點播種了綠色,也播種了希望!按箫L(fēng)一起不見天,沙騎墻頭驢上房,一茬莊稼種三遍,大風(fēng)絕收小風(fēng)欠”,王天昌老人記憶里的一幕,被一年年改變,他說,我們不能讓家園被黃沙掩埋呀,哪怕用胸?fù)踝★L(fēng),也要用汗水澆灌樹苗長大。
王銀吉和父親一起,用二十多個春秋的光陰在騰格里沙漠南緣筑起了一道“綠色長城”。
我手機里保存著王銀吉的電話,不管什么時候打,都能打得通,他記得我是誰,是因為后來我又去過幾次,不僅我去,還帶了朋友去,帶了學(xué)校的孩子們?nèi)ァ?/p>
朋友是遠(yuǎn)方的朋友,省城那一邊的多一些,聽我講治沙壓沙的故事,講與風(fēng)沙抗?fàn)幤床墓适,講堅韌與守候的故事,便很感動,還沒有見到治沙英雄便肅然起敬了,所以那天有備而來,帶了一塊治沙壓沙勞動基地的牌子,還帶了現(xiàn)金——不是很多的現(xiàn)金,記得只有兩萬。這些現(xiàn)金是要換算成樹苗苗草根根的,國槐的,花棒的,楊樹的,紅柳的,或者僅僅是梭梭草吧,或者就是那些漫山遍野長到沙梁上,或者洼地里去的說不出名字的沙生植物吧,都行,能活在沙漠里,春天開花,秋天結(jié)籽就好,或者僅僅是長著,生著,一年年地長下去,生下去也是好的。
或者,用這些錢來拉運水吧,苗木植下去了,總不能不管,任其自生自滅吧,多多少少是要澆一些水才能活下來的。
王銀吉和他的老父親老母親,還有他的妻子兒子一起,先是壓了草方格,而后要緊跟著在方格里植入沙生植物的,草方格守著沙,沙生植物護著綠,最終將黃沙拿住的,還是靠了長起來的梭梭草,或者是花棒、或者是楊樹、或者是紅柳,在他們家的地窩子周圍,這些樹種與植物都已經(jīng)長得很高了。
四月里去的時候,正落著小雨,小雨里,開花的開花,綻葉的綻葉,油綠油綠的,或者遍布了鵝黃,哪里看著還是沙漠的樣子呢,這些生長在荒野,不,是風(fēng)沙里的植物全都懂得惜時惜水,或者珍惜每一種上蒼的饋贈,總是抓住這樣的好時光,瘋狂地延伸了生命的長度,地窩子后邊沙梁上的楊樹綠了,大半個身子被埋進沙里去。
王天昌說,當(dāng)時是種在低洼里的,沙梁移動,盡管每年一點點一點點地走,看,還是把它們埋住了。老人家說著的它們,當(dāng)然是這些樹了,這些長在沙漠里的國槐、楊樹、柳樹,還有紅柳、河柳呢,好多的品種,為了能找到綠、長了綠、守住綠,老人嘗試了許多的物種,在他眼里,能活下來的都是沙漠里的英雄。
朋友來,是清明節(jié)前后,清明植樹正當(dāng)時,是順應(yīng)了河西這一邊的氣候特征的,幾場春雨落過,風(fēng)也不再那么瘋狂,那天,我陪他們壓沙,壓好了,又在王銀吉的指導(dǎo)下植樹。樹種是王銀吉自己育苗,為了節(jié)省成本,還有就是育在沙漠,也長在沙漠,僅僅挪移地方,其他并不造成傷害,成活率自是會高一些。
清晨到,黃昏結(jié)束,快要結(jié)束的時候,才舉行的捐贈與授牌儀式。這個儀式無比隆重,但卻是參加人員最少的儀式,沒有主角,沒有觀眾,我們每個人都是主角,每個人也都是觀眾。
我們在剛剛壓過沙、植過綠的沙梁上扯了一條橫幅,王銀吉一家站到橫幅前,我們站到橫幅前,鄭重地將厚厚的一沓現(xiàn)金遞給老人,老人鞠躬致謝,我們鼓掌,而后合影,儀式便結(jié)束。這樣的儀式,沒有豪言壯語,沒有山呼海嘯,沒有聲淚俱下,只平平常常,自然而然,像是收工時的一次清點與叮嚀,或者是對下一個日子開工里的一次安排與布局。
治沙壓沙勞動基地的牌子是有了,那么這樣的勞動便也如河流般有了傾泄的出口,那家單位工會組織的負(fù)責(zé)人,他會定期不定期地帶單位職工過來,一方面是向治沙壓沙英雄致敬,另一方面也讓大家學(xué)習(xí)戰(zhàn)天斗地的精神與意志,學(xué)習(xí)面對困難生存的堅韌與毅力。
后來,我朋友組織孩子們來了,是遠(yuǎn)方的孩子,城市里長大,遠(yuǎn)離了鄉(xiāng)村與沙漠,更遠(yuǎn)離了治沙壓沙的勞動。孩子們走進沙漠,體驗沙漠的遼闊與浩瀚,感受自然的嚴(yán)酷與孤絕,更懂得一種付出和堅守。他們被手把手地教給怎樣編織草方格,怎樣找到潤濕的所在,將一株小苗苗植入沙里,并且,讓他們懂得不是所有的沙漠都能治理,都會有綠色長出來,能夠堅持做到這些的,都是因為有能夠治理的先決條件,是沙梁表面的干渴之下,有能夠蘊水的濕層,正是這一層的存在,給了綠色以希望,也讓努力不會付之東流。
我剛剛懂得這些的時候,對王天昌老人說,你懂得科學(xué)知識還不少嗎!老人捋一捋胸前的長須說,這個是常識,科學(xué)知識可以不懂,但常識是必須要知道的,要不還壓什么沙……
英雄的感召力是無聲的,鼓舞著我們每個人。
治沙壓沙,這些年我們從不停止,不管秋天還是春天,也無論夏日還是冬日,扛著鐵锨,抱著麥草而或稻米的秸稈,腳步深深地陷入沙里,細(xì)軟的沙,柔若無骨,然而又是那么的冥頑不化,甚至倔強孤傲,孤傲至目空一切,有誰是被它看到眼里去的,千萬年,億萬年,或者更早的時光里吧,它孤傲而決絕地蔑視一切,蔑視生命,蔑視天地,甚至連一片夢都是蔑視著的。
我們不怕,一年年地來,一年年先以草方格,橫平豎直的草方格鎖住它的頑劣,像對待一個小學(xué)生一樣,讓它坐到座位上去,一點點讓它開始尊重勞動,尊重付出。而后,我們種植那些可以在沙漠生長的梭梭草、沙柳、楊樹、花棒……
一季一畝,是按著良田和平地來計算的,就這樣一年年壓沙治沙,治沙壓沙,沙漠改變著模樣。
如今,每至夏日,攀過烏鞘嶺,腳步踏入河西走廊,到達(dá)平沙茫茫的騰格里大漠,會發(fā)現(xiàn)田疇林列、麥浪起伏、綠樹環(huán)繞的村莊田舍,在中國,在大西北,這怎能不是一種讓人心牽魂系的存在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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